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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弥微妙觉得自己有种装腔作势之感,因为其实她有点读不下去了。
强迫性地逼着自己一个词一个词往下读,再把它们连成句子。
她能觉察到谈宴西收回了看她的目光,他自一旁的置物格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
都是细微的声响,无端扰乱她的注意力。
余光里瞧见他将水瓶又放回去,身体再往后靠。
就在以为他又要继续睡觉的时候,他却出声了:“弥弥。”
周弥说不上这称呼叫她一霎间排斥的情绪更多,还是心紧了一下的感受更多。
她没有作声。
而谈宴西仿佛并不意外,或者他压根就只想单方而地告诉她:“我不是来出差。那天到酒店,下午四点我就在大堂里等着你了。”
周弥仍旧不出声。
谈宴西声音里有一种绵长的困倦感,有点儿像是午夜醒来时的一种无意识的呓语,“快一年了?要不是刻意去打听,也没你的音讯。我总耗在卫丞那儿,因为他认识你老板,我想着,随意聊聊,或许总能聊到你。”
周弥大拇指的指腹一下按紧了书页的边缝。
“昨天坐在大堂那儿等你,我想,见你了我该说些什么话。卫丞告诉我,你是你老板跟前的红人,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当时我挺不希望你离开北城,哪怕你往后不见我,我知道你就在那儿,也安心些,至少,你遇到什么麻烦,我也能照应你。我信了卫丞的话,觉得,既然这工作你做得开心,那也好,不在北城就不在北城吧……”
太安静了,以至于谈宴西那么轻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入她的耳。
他是不是刻意将她困在这高空中的大铁盒里,他跑不掉,她更跑不掉。
“可见了而,我是能看出你工作确实是顺风顺水,但非说开心,我是一点没看出来。你要真开心,用不着那么端着地向我证明。你原本最不必要对我这样。所以,先前我想好的话,全忘了。我承认自己很生气――你既然知道我是个多么混账的人,没了我,你原该过得很快乐。雨那么大,连个在门口等你、给你撑伞的人也没有。图什么呢,弥弥?”
周弥无法继续沉默了,“……什么都没有也可以。至少我拥有自由。”
谈宴西向她投来一眼,过分柔软,似此时此刻,穿行在云层顶端的沉沉黑夜,“你真这么觉得?”
“嗯。”
“可我觉得,你值得什么都拥有。”
“我没那么贪心。”
谈宴西注视着她,安静片刻,方说:“我跟祝思南的事,已经取消了。很早就取消了,如果你愿意……”
周弥打断他,“我不愿意。”
几乎一种出于本能的抵抗。她觉得他对她有种十拿九稳的笃定。
她直觉不喜欢这种笃定。
谈宴西便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方笑说:“为什么现在又不要了?”
他似乎是真实地感到困惑。
周弥也沉默了片刻,“……我们都听过刻舟求剑的故事。没有船停在原来的岸上,你变了,我也变了。”
到这儿,这气氛微醺而叫人恍惚的交谈,也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各自无声。
这寂静叫人觉得心里空旷极了,连风声都没有。
而谈宴西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确实变了,但你也应该清楚,我骨子里由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既然这回能等你四五个小时,往后也不是不能等你四年、五年,四五十年。弥弥,谁耗不起谁呢?”
他一贯的,那种叫人不容商榷的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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