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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易一顿，她偏过脸，看着肩头带着白手套的手，她没有感受到属于人的温度。

“安小姐，你好，我是戴维斯·科顿。”

人不慌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安子易可以装得比较冷静，之前在蓝星看恐怖片，宿舍的同学们紧紧抱在一起尖叫，像一堆互相挤压的尖叫鸡，而她可以装作面不改色，冷嘲“就这？”。

但现在很尴尬，让安子易相信机器人管家是戴维斯·科顿，跟相信死人复活没什么两样，即使装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也感觉装模作样的自己像个认真的蠢货。

算了，安子易闭了闭眼，就当是恐怖版过家家了。

她放下刀叉，用餐布擦了擦手，转身面朝机器人伸出手，“您好，戴维斯先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机器人一愣，从安子易淡定的脸划向她修长的手指，慢吞吞伸出手握了握，“您好，经常听科什科耶提起你，今天见到了，果然是青年才俊。”

握手完，机器人行动丝滑地坐到了主位上，无数关于安子易的信息被它从星网上收集，然后脑内的处理器接收。

被处理完的信息流从处理器发出，刺激它脑内生态缸中、悬浮的肉粉色大脑，机器人闭起双眼，眼球一转，重新睁开看向安子易。

漂亮又有趣的alpha，与年轻时的莲一样。

“刚刚对您多有冒犯，见谅。”安子易指的是一见面就对“机器人”动手动脚。

机器人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非常人性化地、尴尬地移开眼神，“……安小姐没被吓到就好，之前也见过一些人，他们不太……能接受这种状态的智械人，您胆量不错。”

谢谢夸奖，但就是被吓到了啊，这恐怖版过家家越玩越惊悚。

安子易余光扫在双胞胎身上，他们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大家都很入戏，安子易感觉自己也快被同化在这种诡异之中。

连烧杯果汁都没那么奇怪了。

烧杯壁上凝结出一层蒙蒙的细小水珠，安子易握住烧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果汁从喉头滑过胸腔，整个人冷静不少。

“没想到您以这种状态活着。”

演戏演全套，安子易安慰自己——不就是全义体化吗？高面积义肢覆盖率而已，没事没事，淡定淡定。

“严格来说不太算。”

机器人的微笑程序似乎设定的有点问题，不像它动起来那么丝滑，卡顿迟缓地扯起一点嘴角，“这只是我生前的数据被纳入计算，它在模拟我，是我，也不是我。”

“不！”

机器人的这句话引起了双胞胎的激烈反驳，他们扔掉刀叉，一拍桌子站起身，眼眶瞬间湿润，带着倔强的脆弱，“就是父亲，就是父亲！父亲的大脑还活着，就是父亲！”

机器人闻言抬起手，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又曲起手指，以指节敲了敲，与头皮包裹颅骨的闷响不同，它发出的声音带着点清脆。

“好吧好吧，别激动孩子们，如果以大脑来说，我确实可以算活着。”机器人无奈退让，“你们坐下来，好好吃饭。”

双胞胎闷闷坐下，垂头丧气地盯着面前的餐盘，再也不动刀叉了。

机器人心疼不已，皱起光秃秃的眉头，肌肉鼓起两条扭曲的线条，它站起身走到双胞胎身后，一胳膊一个，将他们揽进怀里。

“真抱歉，孩子们，影响了你们的食欲，不如这样，把你们亲爱的真理女士借我一会儿，我与她聊两句，就借用我一会儿。”

双胞胎看了看自己心爱的父亲，又看了看心爱的安子易，然后点点头，“只能一小会儿。”

机器人失笑，“好。”

松开双胞胎，机器人对安子易做出请的手势，“安小姐，移步片刻？听说你想参观地下实验室，我带你去吧，科什科耶，你们乖乖吃饭。”

科什科耶闷闷点头。

安子易早就没了任何食欲，刚刚一口冰凉的果汁把胃也冻住了，她感觉自己说话都从身体里冒出寒气。

跟亡者面对面聊天，这种凉飕飕的感觉也挺合适，安子易自嘲一笑，“好，戴维斯先生请。”

越往地下走，空气的阴凉感越重，机器人的重量到底与人类不同，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也重一些。

“戴维斯先生，选择这么高的义肢覆盖率……很冒险啊。”安子易主动寻找话题，打破二人之间的沉寂。

“虽然有参考义肢链接技术，但安小姐，严格来说，我既不是义肢使用者，也不是机器人，而是智械人，人与机器的结合？这样说好理解吗？”

机器人的语音偏清俊，说话的方式也比较儒雅，也许是戴维斯·科顿的数据“喂”出来的。

“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难道不痛苦吗？类比一下，义肢覆盖率越高，链接后的神经痛越频繁，疼痛程度也越高，您这样的身体……不会更痛吗？”

智械人戴维斯·科顿轻笑两声，“在进行智械技术研究时，我提出了猜想，剥离作为控制中心的大脑，也许这些感官属性就不会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