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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姮看了看金镯子,又看向他的胸口。
梁潇抬手隔衣摸了摸自己伤口的位置,面露怅惘:“姮姮,不瞒你说,替你挡住这一刀的时候,我想若是就这样死了,也未尝不好。虽然有些小遗憾,可毕竟是为你而死,余生你想起我时,总要记我点好,不至于全是恨和怨吧。”
姜姮咬住下唇,似是在挣扎。
更漏里流沙簌簌陷落,窗外响起更鼓声,月贯中天,繁星如洗,辰光正于悄无声息间流逝。
梁潇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打转儿,“可是,上天让我活下来了,我们……能否重新开始?”
姜姮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轮回,反复挣扎抗拒,一路艰难走来,又回到了起点。
她对他狠不下心了,她无法对一个舍命救自己、肯为自己去死的人恶语相向。
可是,两人中间又隔了太多、太多……
梁潇的声音幽幽回荡在静夜里,轻柔而极具蛊惑:“你再仔细想想,我昏睡的这些时日,你真的快乐吗?轻松吗?没有我的日子真的就那么好吗?如果不是,何必非要执念于过往,坚持自苦?把那些事情都忘了,重新开始不好吗?只要有我在,你可以安睡每一个夜晚,这样不好吗?”
姜姮的思绪全乱了。
她脑中如有一团乱絮在缠绕拉扯,搅扰得她头疼。梁潇抬起胳膊摸她的脸,柔情似水,体贴而宠溺:“你好好休息,安静地再想一想,我还要见几个朝臣,先去书房。”
他扬声唤进姬无剑,让他搀扶自己去书房。
垂荔游廊杳长幽静,廊下纸灯在夜风里轻晃,昏黄烛晕打在地上,耀出一地憧憧乱影。
梁潇踏着影子前行,唇边尚留着哄劝姜姮时的缱绻笑意,身侧的姬无剑屡屡侧首看他,蓦地,轻叹了口气。
梁潇收敛笑意,问:“阿翁有话要说?”
姬无剑眉间尽是担忧无奈:“您也……太拼了。”
他在靖穆王府做了几十年内侍,陪伴公子们读书,耳濡目染,知晓历代耽于美色的昏君做出的荒唐事。
烽火戏诸侯算什么?若幽王在世,见到这一位,也得甘拜下风。
姬无剑叹息:“您就不怕,这一刀刺得这样狠,当真再也醒不过来。”
梁潇脸上的柔情蜜色悉数褪尽,只剩下幽邃深冷的一片。
起初,他只是想将计就计,受点轻伤,引崔元熙入瓮。
可是那日宴席上,崔元熙提到了辰羡,却是阴差阳错给了他灵感。
他这么多年介意的、难以释怀的,不过是一个死人,但就是因为他死了,永远活在泛着绚烂光影的记忆里,活人永远稍逊一筹。
可若他也为姜姮死一回呢?
不管两人如何争吵,如何相互折磨过,他坚信,姜姮是善良的,心软的,他舍身为她倒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她自小远离家乡父亲,客居靖穆王府,她是孤独渴望被爱的,哪怕她把自己伪装得再绝情冷硬,他也坚信,剥开重重壳衣,藏在里面的芯子必是柔软的。
两人俨然已经走至僵局,他必须铤而走险寻求破局之法。
梁潇长舒一口气,勾唇:“不会的,那是训练有素的王府暗卫,下手是重了些,可不会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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