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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迷雾遮蔽了双眼（第1页）

顾征的手在林栀的掌心下微微颤抖，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抬起头，望向林栀的眼睛，那双曾经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眸，此刻却满是温柔与坚定。他嘴唇微微开合，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千言万语哽在心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紧紧反握住林栀的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

豆豆也从旁边探出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爸爸眼睛怎么红了！”

林栀笑着拍了拍豆豆的小脑袋：“爸爸被灶里的火熏着眼睛了，你帮爸爸吹一吹好吗？”

“爸爸，我来帮你吹吹。”

林栀站起来说道：“你先烧水，我去准备洗澡的东西。”

顾征点点头，看着林栀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个家正在一点点变得完整，而他，也终于等到了她回头看他的这一天。

林栀推开那扇略显斑驳的斗柜，柜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昏黄的灯光洒在柜内，映出衣物堆叠的轮廓。她的目光在柜中扫过，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的衣物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侧，面料虽算不上上乘，却干净整洁，没有一处补丁。在昏黄的光线下，那些衣物泛着熟悉的色泽，仿佛在无声地提醒她，这些年她在这个家里过得多么安逸。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豆豆的衣物——几件小衣裳胡乱堆在一旁，袖口、衣角处补丁摞着补丁，颜色深浅不一，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缝补之人仓促而笨拙的痕迹。

林栀的手微微颤抖，目光移向顾征的衣物。那件背心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胸前、后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补丁，像是一块拼凑起来的百衲布。裤子从大腿根部、膝盖处补丁层层叠加，有的地方甚至因为反复缝补，布料变得硬邦邦的，甚至连大裤衩子都没能幸免的，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补丁，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这些衣物，粗糙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像是无声的控诉。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颗颗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物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水渍。

上一世，她仿若被一层迷雾遮蔽了双眼，深陷于自我的狭隘天地中无法自拔。那时，她的心中只有回城这一执念，恰似被魔怔了一般，对周遭亲人的无私付出熟视无睹。

顾征每日鸡鸣即起，奔赴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炽热的日光下，汗水如注，将那件本就破旧、打着补丁的背心浸湿，粗糙的农活日复一日地摩挲，使背心愈发褴褛不堪，而她却从未投去一丝关切的目光；豆豆穿着满是补丁、样式陈旧的衣衫，穿梭于小伙伴之间，那小小的身躯或许会因衣衫的破旧而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自卑与局促，可她对此亦毫无察觉，未曾给予半分在意。

上一世的她纵得世间无尽繁华，亦不过如过眼云烟，缥缈虚幻。任你腰缠万贯，终其一生，卧榻之上不过一席安身，餐食之间仅需一碗饱腹，再多财富亦无法增添分毫身心的满足。

如今，重获新生，往昔种种，如针般刺痛她的心，令她追悔莫及。她在心底暗暗起誓，这一世，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皆如过眼云烟，她别无所求，只愿守着这方宁静质朴的小天地，悉心呵护自已的丈夫与儿子。

林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从柜中取出自已和豆豆的换洗衣服，转身朝灶房走去。

林栀过去的时候，顾征已经在大木盆里兑好了水，水温适中，热气袅袅升起，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洗澡房在灶房后面，是一个单独的小房间，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林栀先给豆豆洗澡，小家伙坐在木盆里，小手拍打着水面，溅起一片片水花，笑得眉眼弯弯。

“妈妈，洗澡好舒服！”豆豆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平时都是爸爸带着自已在院子里用冷水随意冲一下。

林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洗身子。小小的身子沾满了泥土和汗渍，涂上肥皂洗了好几遍，水才渐渐变得清澈。豆豆乖乖地任由林栀摆弄，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仿佛这一刻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豆豆洗完，林栀给他换好衣服，让他在床上玩会，转身又进灶房倒了脏水，重新兑了一盆温水。她自已也快速洗了个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仿佛也将她心中的愧疚和悔恨一并洗去。

洗完澡，林栀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她走出洗澡房，发现顾征已经做好了晚饭。灶台上摆着一锅红薯稀饭，米粒比红薯多。旁边还有一盘炒空心菜，翠绿的菜叶上泛着油光，看起来格外诱人。

“吃饭吧。”顾征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拘谨。他低着头，将碗筷摆好，动作熟练而利落。

林栀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顾征虽然话不多，但总是用行动默默关心着她和豆豆。她走过去，柔声说道：“辛苦了。”

顾征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辛苦。”林栀似乎愿意和他亲近了，他很高兴。

豆豆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凳子，小手抓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林栀笑着给他盛了一碗稀饭，又夹了一筷子空心菜放在他碗里：“慢慢吃，别烫着。”

顾征坐在饭桌旁，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林栀和豆豆身上。林栀正低头给豆豆夹菜，动作轻柔而细致，豆豆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小手捧着碗，吃得津津有味。顾征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暖意。他低下头，扒了一口稀饭，米粒的香甜在口中化开，却比不上此刻心中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