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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放下竹箫,转过身来,瑰丽宝珠般的眼眸微微眯起:“真是不好意思,坏了你的好事。”
江慈面上顿时红透,想起那夜自己浑身赤祼躺于草庐中,外面传来裴琰与人交手的声音,面前这人,黑衣蒙面,悄然潜入,用锦被将自己卷起,由窗中跃出,之后,他点上了自己的昏穴,之后,便是那些人将自己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便是那个昏昏沉沉的梦。
她低头望了望身上的衣衫,良久,轻声道:“不,我要多谢你。”
“哦?!”卫昭声音中似有一种魅惑的魔力,他缓缓站起,坐到江慈身边,托起她的下巴,一双凤目静静地凝视着她。
江慈轻轻地咬了下嘴唇,眼波微微一闪,别过头去,低低道:“谢谢你把我从那里带出来。”
“有些意思。”卫昭语调平淡,唇角却露出得意的笑容。江慈正好转过头来,见他笑容如清风明月、飞雨落花,这一瞬间,她忽想起那人,那俊雅的面容,那双笑意腾腾的黑眸,心中一酸,无力地靠上车壁。良久,数滴泪水滑落,滴在手背上,冰凉寒沁,似要渗入肌肤里头,渗入筋络之中。
卫昭一愣,江慈却突然伸手抹去眼角泪水,笑着抬起头来,将手往卫昭面前一伸:“拿来!”
卫昭大笑,大摇大摆往江慈身边一躺,双手枕于脑后,悠悠道:“什么?我可没欠你的。”
江慈将手收回,挪开些身子,微微冷笑:“少给我装模作样!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只是你别忘了,我在某处留了一封信。”
卫昭笑得越发得意,雪般白晳的肌肤上一抹淡红,使他面若桃花,更衬得他乌发胜墨、眸如琉璃。他笑得一阵,伸手勾上江慈的秀发,他缓缓将她的头发在指间缠绕,忽然一扯,江慈向后仰倒。卫昭将她抱住,眼光在她身上来回数遍,啧啧摇头:“又不是什么绝色佳人,还蠢如鹿豖,少君的眼光,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江慈听到“少君”二字,呼吸有一瞬的停顿,闭了闭眼,又睁开来,也不挣扎,平静的仰视着卫昭,轻声道:“你费尽心机,甘冒奇险,将我从,从那里带出来,自然有你的目的。你们这些人,是绝不会做亏本的生意的。我虽不知你又要如何利用我,但总归是要用的,那就请你先替我解了毒,我愿意配合你,从今日起,你要我做何事,我去做便是。”
四七、风雪兼程
卫昭笑得向后微仰:“咱们一向合作愉快,不过这次―――”他森冷的目光盯着江慈,缓缓道:“我若是要你帮我对付裴琰,你也愿意吗?”
江慈心中微微一震,某处,似乎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她感到自己的手渐转冰凉,极力克制不让身躯颤抖,清澈如水的眸子平静望向卫昭,声音不起一丝波澜:“我愿意。”
“为什么?”卫昭似是颇感兴趣,右手撑住面颊,嘴角微勾。
江慈慢慢合上眼帘,忽然两颗泪珠滚落,鬓边秀发恰于此时散落在卫昭腿上。卫昭低头望去,似有带雨荷花盛开于膝头,那份凄美仿佛一直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中,他面上笑容有一瞬的隐去,又重新散开。
他手指轻勾上江慈面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据我所知,这段时日,他不要任何人服侍,只与你朝夕相处,又曾舍命救你,以他之为人,这份心意,算是破天荒的了。你为何还愿意助我对付于他?”
江慈偏过头去,眼眸中盈盈波光渐满,半晌后低低道:“不,他只会欺负我,他根本就不曾正眼把我当人看,我,我恨他―――”
卫昭凤眼微微上挑,笑得更为得意。他放开江慈,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又用指甲将那颗药丸划成两半,拈起其中一半送至江慈面前。
江慈望向卫昭,见那黑真真的眸子冰冷如剑,偏唇角笑容显得开心无邪,他的手如羊脂玉般白晳,而那药丸黑黝如墨,形成强烈的对比。她默然片刻,慢慢张开嘴,慢慢凑过去,从卫昭手上将那半颗药丸轻轻地含入口中。
卫昭手指凝在半空,嘴角笑意也有些僵住。江慈微笑着坐起:“多谢萧教主。”
卫昭眸中探究意味渐浓,索性斜靠在锦被上,一副优哉游哉的表情:“你倒不是很笨,说说,为何肯定这个是解药?”
“我也不肯定的。”江慈觉自己长发散乱,用手轻轻梳理,侧头道。
“那你还肯服下?”
江慈撇了撇嘴:“两点理由,第一,以你之为人,若无心给解药,便一直不会给,横竖是死,不如搏一搏;第二,你还要用我来做某些事,定不会让我就此死去,我若吞下的是毒药,你必会阻止,所以我赌一赌。”
卫昭斜睨着江慈,瞳仁中闪动着如琥珀般的光泽。他慢慢握起榻边竹箫,修长的手指将竹箫托住滴溜转圈,片刻后吹了声口哨,骏马嘶鸣,马车缓缓启动,向前而行。
江慈掀开厚重的车帘,一股寒风扑了进来,她忙放下些,透过缝隙看了看外面,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月落山。”
江慈放下车帘,有些讶然:“回你自己的老巢吗?”
“老巢?”卫昭笑了笑:“说实话,我有十多年未回去过了。”
江慈转过头:“你不是星月教主吗?为什么十多年都没回月落山?”
卫昭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闭上眼。马车颠簸,他长长的睫毛如蝶羽般轻颤,在眼脸上投出一片浅浅的灰。江慈忽想起那夜相府寿宴,他与那人坐在一起,面上含笑,但眼神空洞,满堂华笏,在他眼中,都是至仇至恨吧?而那人,笑意盎然,但也是同样戴着假面,满座蟒袍,在他心中,只怕都是一颗颗棋子。所谓青云志,倾天恨,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江慈低头静静地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磕上路中的石子,将她震醒。她抬起头来,见榻上卫昭似是已经睡着,她凝望着他绝美的睡容,轻轻拉过锦被,盖于他肩头。
马车渐行渐慢,江慈纵是坐在车中,也知外面风大雪急,这样赶路,只怕一日都行不到几十里,恐还有马儿冻毙之虞。听得车外马夫的喝声,她不由望了望熟睡的卫昭:他这么急着回月落山,所为何事?他将自己劫来同行,又是为了什么?真是要利用自己来对付那人吗
她冷冷一笑,卫昭啊卫昭,你若真是这般想法,那可就大错特错,我现在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那人,又怎会把我放在心上?!
马车终于停住,卫昭倏然睁开双眼,马夫在外轻声道:“爷,到了。”
卫昭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戴于面上,又从榻底取出两顶青纱宽帽,顺手丢了一顶给江慈。江慈接过,轻轻罩住面容,随他下了马车。
大雪纷飞,江慈觉有些寒冷,习惯性的拢上双肩,手却凝住。曾给自己带来温暖的狐裘,已留在了那草庐内,再也不在她的肩头,再也不能替她遮挡严寒。她双目渐渐潮湿,眼前的庄子如冥界般缥缈,木然移动脚步,随卫昭步入那积雪覆瓦、粉墙静围的庄子。
庄内,寂然无声。二人自庄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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