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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露水里的准备（第1页）

天刚蒙蒙亮，露水还挂在麦秸上，赵铁柱就被院外的动静吵醒了。推开门一看，周丫正踮着脚往麦秸堆上爬，狗蛋举着根长竹竿，在旁边给她递麦秸。

“你们俩咋起这么早？”赵铁柱揉着眼睛走过去，鞋上沾了层薄薄的露水，凉丝丝的。

周丫从麦秸堆上探出头，辫子上还缠着根麦秸：“赵叔，咱不是要编稻草人吗？张大爷说早上的麦秸带着露水，软和，编起来不容易断。”她手里攥着把选好的麦秸，绿油油的，带着水汽。

狗蛋把竹竿往地上一戳，喘着气说：“俺爷也来了，在后院劈柴呢，说要给稻草人做个木架子。”

赵铁柱往院里瞅，果然见张大爷正蹲在柴堆旁，手里的斧头“咚咚”敲着木桩，木屑飞起来，混着露水落在他的蓝布褂子上。“行，那咱分工，你们选麦秸，我来捆架子。”他卷了卷袖子，走向张大爷劈好的木桩，“这木桩得削得尖点，才能插进地里稳当。”

王奶奶端着个陶盆从屋里出来，盆里是泡好的糯米：“编完稻草人，咱蒸糯米糕吃。昨儿晒的桂花收了些，拌在糕里，香得很。”她把盆放在石桌上，拿起几根麦秸，“我来编个草帽，给稻草人戴上，免得晒坏了‘脸’。”

老周扛着捆粗麻绳进来，看见赵铁柱在削木桩，扔过去一根：“这绳结实，捆架子用正好。当年俺们村的稻草人，就靠这绳扛过了三场暴雨。”

周丫编稻草人的“身子”，选的都是最软的麦秸，可编到胳膊时，总往一边歪。她急得把麦秸往地上摔：“咋就不直呢？狗蛋的都快编完了！”

狗蛋举着他编的“胳膊”，得意地晃了晃：“你得把麦秸分均匀，粗的放中间，细的绕在外头，就像赵叔说的，该硬的硬，该软的软。”

赵铁柱把两根木桩十字交叉捆好，用麻绳缠了三圈，打了个死结：“来，把身子套上去试试。”他接过周丫手里歪歪扭扭的“身子”，往架子上一套，果然歪向一边，“你看，麦秸左边多了三根，右边少了两根，能不歪吗？”他抽出多余的麦秸，“重新编，这次数着数儿来。”

张大爷编的草帽快成型了，麦秸在他手里像活的一样，绕来绕去就成了个圆顶。“当年你奶奶总说，稻草人戴了草帽，鸟雀才会当真，以为是真人在守着庄稼。”他往草帽上插了根红布条，“再加点颜色，更像了。”

王奶奶把蒸好的糯米倒在石臼里，用木槌捶着：“你们编着，我捶点糯米泥，等会儿给稻草人捏个‘脸’，用红豆做眼睛，看着精神。”

老周帮赵铁柱扶着木桩，忽然“哎哟”一声：“手被木刺扎了！”他甩了甩手，血珠从指腹冒出来。

“咋这么不小心？”赵铁柱赶紧从屋里找出布条给他缠上，“这木桩没打磨光滑，我等会儿用砂纸蹭蹭。”

周丫看见血，吓得脸都白了：“会不会有事啊？要不要找李郎中看看？”

“没事，”老周不在意地摆摆手，“当年在地里干活，比这深的刺都扎过，拔出来就好了。”他指着稻草人，“赶紧弄，不然太阳出来，鸟雀该来啄向日葵籽了。”

好不容易把稻草人编扎好，赵铁柱和老周抬着往向日葵地走。这稻草人比想象中沉，麦秸塞得足，脑袋是王奶奶用糯米泥捏的，圆乎乎的，红豆眼睛亮晶晶的，戴着张大爷编的草帽，还披着件旧蓝布褂子，看着还真像个人。

快到地头时，周丫突然喊：“草帽掉了！”

众人停下一看，草帽被风吹到了沟里，沾了不少泥。张大爷叹口气：“别急，我再编一个。”他蹲在沟边捡草帽，忽然“咦”了一声，“这沟里有东西。”

大家围过去，只见沟底的草丛里，露着个铁盒子，锈得厉害。赵铁柱伸手把盒子勾上来，盒盖卡得紧，他用石头敲了敲，“哐当”一声开了。

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还有半截铅笔。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旁边写着“1958年，护苗”。

“这是……”王奶奶拿起画纸，手指轻轻拂去灰尘，“像是当年看地的老陈头画的，他总爱在地里画向日葵，说看着心里敞亮。”

老周摸着铁盒子，忽然想起什么：“俺爹说过，老陈头当年编了个稻草人，跟咱这个差不多，后来他走了，稻草人也不知去哪了，原来盒子在这儿。”

狗蛋把盒子里的铅笔捡起来，笔杆上还有牙印：“这铅笔头我认识，俺爷以前用过，说笔芯硬，能在石头上写字。”

赵铁柱看着画纸上的向日葵，又看了看地里快成熟的向日葵，突然说：“把老陈头的画贴在稻草人背后吧，也算让他接着守着这片地。”

太阳升起来时，稻草人终于立在了向日葵地中间。草帽是张大爷新编的，蓝布褂子在风里轻轻晃，背后贴着老陈头的画。糯米泥捏的脸迎着光，红豆眼睛像闪着光。

周丫站在稻草人旁边，比了比身高，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比我还高呢！肯定能吓跑鸟雀。”

狗蛋往稻草人手里塞了根竹竿：“这样更像在巡逻了！”

王奶奶端着糯米糕过来，分给大家：“尝尝，加了桂花，甜丝丝的。”她给稻草人也“戴”了块在草帽上，“算给它的酬劳。”

张大爷蹲在地里，看着稻草人，又看看远处的麦田，慢悠悠地说：“老物件连着老日子，新日子里，它们也能派上新用场。”

赵铁柱咬了口糯米糕，桂花的香混着麦秸的味，心里踏实得很。他看了看稻草人，又看了看身边说说笑笑的众人，觉得这日子就像这稻草人，看着简单，却是大家一起扎起来的，风一吹，都是活气。

老周指着稻草人，对狗蛋和周丫说：“等秋收了，咱再编个大的，守着粮仓。”

周丫举着吃剩的糕渣，跑向稻草人：“稻草人，下次我给你带新编的麦秸蝴蝶啊！”

风掠过向日葵地，叶子“沙沙”响，稻草人在风里轻轻摇，像在应着，又像在守着这片地，守着地里的希望。赵铁柱觉得，这第400个清晨，和以往的每个清晨一样，都藏着暖烘烘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