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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智成瞅着干爹把绳索往敌将脖子上套,忙出声拦:
"干爹!左良玉是总兵,留着他可是天大的军功!"
高宇顺抹了把脸上的泥浆,青铜护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傻小子,圣上说了,功勋积分只算人头数!"
他踹了踹旁边堆着的俘虏,麻绳摩擦声混着压抑的呜咽,
"这四万多人,光按脑袋算就有三百分。
咱父子对半分,再加上缴获的金银、战时表现。。。。。。"
话没说完,高智成的眼睛亮得像燃着的火把。
"近三百分!"
少年攥紧腰间令牌,指腹都要嵌进木头里,仿佛已经摸到了金灿灿的功勋簿,
"那岂不是能给祖宗立功德碑了?"
他忽然顿住,望着掌心刻的"高"字印记,又想起族谱里平安道郡守朴家的先祖牌位,喉间泛上股酸涩。
就算净了身、改了姓,刻在骨血里的那点荣耀,总算有机会在大明的土地上亮亮相了。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芦苇荡,深坑渐渐被黄土填实。
高宇顺揽过养子的肩膀,望着远处如蚁群般被赶动的俘虏,低声笑:
"来日方长,有主子这般雄才大略的圣主,说不定咱父子也能登上八层功勋台。"
暮色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高宇顺拍着高智成的肩,指尖的泥浆在少年肩头洇出块深色印子。
"智成啊,"
他望着远处被绳索串成线的俘虏,嘴角勾着抹说不清的笑,
"战场从来不是英雄耍威风的戏台。
仁慈煤一撒、绳索一捆,五万大军手到擒来,这不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强百倍?"
少年望着干爹眼里打转的算计,忽然后颈发凉。
高宇顺却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
"咱们做宦官的,生来就被人戳脊梁骨,还讲什么君子之道?
那些世家子弟舞刀弄枪争军功,最后还不是给咱们做嫁衣?"
话音刚落,高智成已经点头。
远处鄱阳湖的水面晃着碎银似的光,映着墨黑的天,两人对着笑起来,像夜枭啼叫。
惊得芦苇丛里的水鸟扑棱棱飞起,扎进更深的黑暗里去了。
当游击小队的战旗如星火般漫卷湖广四野,唯有承天府那片嘉靖皇帝钦定的皇庄禁地,在烽火中透着诡异的静谧。
显陵朱红宫墙巍峨矗立,琉璃瓦在残阳下泛着冷光,小队的铁蹄碾过外围荒草时,都似带着三分顾忌——
仿佛怕惊醒地底长眠的帝王,蹄声都压得低了些,转而将锋芒尽数劈向更南方的层峦叠嶂。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七,捷报裹着湖湘的湿气,如雪片般扑进洛阳城。
股东们在案前摊开泛黄的户部舆图,指尖划过墨迹模糊的州县边界,丈量土地的算盘刚拨响两声,便齐齐顿住了——
湖广版图看着广袤,藩王封地却像密匝匝的蛛网,缠缠绕绕占去了六成地界。
更让人犯难的是,刨去土司世代盘踞的那些峰峦叠嶂的密林,真正能划归朝廷分配的耕地,满打满算不过两成。
即便如此,这片被战火啃噬得遍体鳞伤的土地,仍凭着骨子里那份得天独厚的水土,稳稳坐实了“湖广熟天下足”的名头。
洞庭湖的粼粼波光里,湿润的季风正悄悄掠过,在那些裂着口子的田垄间,悄悄埋下明年稻浪翻滚的念想。
只是谁也说不准,那些刚分到土地的农户,能不能在这片饱经沧桑的荆楚大地上,把破碎的日子重新缝补成一幅盛世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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