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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狠了狠心没给自己留犹豫的时间，行云流水一般拉黑了周凯所有联系方式之后，心脏便开始空落落地难受，同时又好像驾驶着危险的滑翔翼平稳着陆了一般。

她犹豫了许久，想给夏娴发微信问问这事儿，打了很多字删删改改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其实她多少是认可周凯的说法的，但她实在不忍心苛责夏娴。因为她知道夏娴一路走过来太不容易——自我阉割，自我排解，自己拽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感情的沼泽地里一点点拔出来。

她知道，夏娴和她一样，都是从结构性压迫中咬牙硬生生卷出一条路走的底层平民百姓，这一路上走得艰难，以至于不得不丢掉一些曾经很珍贵的东西。

夏娴是为了生存，为了在一线城市扎根，为了自己的后代不吃自己受过的苦，可周凯不同，他最大的困扰或许也无非是被爸妈骂了一顿心情欠佳。

杨岚也常常扪心自问自己总是这样想是不是对周凯不公平，自己到底是爱他这个人，还是仅仅爱他慷慨给予的丰盛又圆满的爱情，而他只是个载体。这个问题直到后来她面对韩嘉皓和何诚哲时才逐渐摸到了答案。她对很多追求过她的男人心存愧疚和亏欠，唯独面对周凯是坦然的，这种坦然是源自真心——当然，她感觉自己这样想多少又有点婊了，可婊有什么不好呢？横竖不婊也没人给颁个牌坊，何况牌坊有什么用？

最后她还是给夏娴发了一条微信：能不能把小说改成HE啊？

夏娴：我都写完了，情绪都酝酿到位了。

杨岚：我失恋了。

夏娴：……

夏娴：好好好，改HE！

……

杨岚化悲愤为动力每天埋头学习，转眼便到了开学。在母亲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数落下，杨岚恹恹地过了安检，踏上火车的那一秒，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她们宿舍的微信小群已经提前开始热闹起来，大家如火如荼地讨论刚开学要去哪里搓一顿。

杨岚：我就不去了，最近在减肥。

赵琳琳：反正你常年减肥，也不差这一顿。

陈颖：就是，你可以少吃一点嘛！我现在急需正常交流，在家过了个年被我的蠢弟弟搞崩溃了。

赵琳琳：我寒假辅导傻侄女写作业也快被搞疯了！她傻到什么程度呢……就是那种我都想象不出究竟为什么她能想出那种问题的傻。比如我告诉她，你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区。结果她跟我说她每天都不舒适。我的天，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舒适区就是让你舒适的？老婆饼里有老婆吗？

陈颖：我弟有一个异曲同工的问题，他问我选自己最擅长的物理作为专业是不是停留在了舒适区。我反问他那我去工地搬砖就是走出舒适区了对吗？

杨岚：嗐，你俩也别得瑟了！说不定人家才是最接近群众想法的人，以后搞个什么直播带货分分钟赚大钱。你们啊，百无一用是书生。

林妙佳：对了，你们关注今年的土地奖了吗？

陈颖：已经被傻逼公众号用junehuh博眼球赚流量的垃圾文章刷屏了。

赵琳琳：反差，误导，鸡汤，堪称流量八股文，大众就爱看这些。

杨岚：人家做公众号也是要恰饭的嘛。

陈颖：？？？能靠这种恶心的鸡汤恰饭的人，估计也会想方设法割韭菜。

杨岚：普通人喜欢崇拜天才，又接受不了天才就是天生与众不同这件事。你去告诉他们真实情况他们会说你抹杀平凡的努力，还不如写点鸡汤，大众需要励志，媒体需要流量，各取所需。

林妙佳：天，你们戾气好重，我本来只是想讨论一下他们做的报告，你们看直播了吗？

杨岚：没有。

陈颖：找你男朋友讨论去。

赵琳琳：做解析数论的小哥哥好帅！可惜他把Riemann都打错！不能忍！

林妙佳：也还好吧，侧脸看下巴后缩挺严重的。

杨岚没再搭腔，于是赵琳琳偷偷私聊她。

赵琳琳：难得看你这么安静，连帅哥都不感兴趣了？

杨岚随便回了她一个表情包。

赵琳琳：反正都没有周凯帅，是吧？

杨岚：我们分手了，半个月没联系过了，别再跟我提他了。

赵琳琳：啊！

杨岚：我睡一会儿。

杨岚关了手机，迷迷糊糊地在火车卧铺上打盹儿，半梦半醒间回忆起和周凯一起来时甜甜蜜蜜的情景，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