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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鼻腔里哼了下,“好,怨我。”
&esp;&esp;梦迢如了意,抬起下巴颏朝前走出去几步。小厮也不好再跟着,将乌纱递给董墨,董墨一手抱着,在后头举步散逸地跟。
&esp;&esp;其间梦迢一时快走两步,一时慢下来,回首望他,等他差两步赶上,她又捉裙跑两步。四下里蝉莺皆忙,她比它们还忙些,恨不能手握晴风,扬起飞花,她要在万千花尘里曼舞。
&esp;&esp;这一会董墨还没跟上来,她自己却发急了,又跑回他身旁去,将他一条胳膊拽着,咯咯地笑。董墨任她往下沉沉地拖着,笑睨她一眼,“这样高兴?”
&esp;&esp;梦迢狠狠地点两下头,“今日天气好。不跟前两日似的,又热又闷。”
&esp;&esp;“我以为是我让你这样高兴的,原来非也。”董墨轻扬地叹一声,抽出胳膊将她搂着。
&esp;&esp;梦迢微红着脸,避而不答,献宝似的将篮子举到他眼皮底下,“我摘了些葡萄,叫斜春散给丫头们吃。成日都是她们悉心招呼我,怪不好意思的。”
&esp;&esp;“想着她们做什么。”董墨散淡踟蹰着,还是散淡地添了句,“她们该做的。”
&esp;&esp;提起丫头们,叫梦迢想起从前问他这些丫头为什么待她如此周到的事。此刻再思想这问题,心境有些不不一样了,似乎落在山石上的一根羽毛,虽然自身挪动不得,但瑟瑟地向着天上翘望,期待一场风将它吹送。
&esp;&esp;即便知道不可能,也难免盼望。爱就是这点最不好,徒增希望,徒增烦恼。
&esp;&esp;微风不定,幽径千回百转,伴随着千回百转的心肠,迢迢延伸出去,将光阴曲折。
&esp;&esp;这一折便至月末,且说柳朝如往南京的消息给孟玉听见,他倒没说什么,倒是章弥发起急来。这日请了孟玉来商议,眼见孟玉坐在椅上淡然品茗,他一口气呼啦啦往上蹿,点燃一腔心火。
&esp;&esp;孟玉见他有些左立难安,搁下盅来反劝,“章大人不要急嘛,哪里就到了生死关头,不至于不至于。”
&esp;&esp;“还不至于?”章弥一个猛回头,望他须臾,气得直拂袖,“你知不知道董墨将谢保扣在了南京都察院?谢保与咱们在盐引上这几年,少说五六十万的亏空!令襟兄与董墨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跑回南京做什么?只怕他再回来,你我就要给人一本奏疏参到北京了!”
&esp;&esp;孟玉歪在椅上笑,“朝廷每日有多少弹劾奏疏,今日你参我,明日我参你,有多少证据确凿,又有多少不了了之。章大人有什么可惧的。”
&esp;&esp;“董家要没证据,会叫董墨上疏?董太傅在朝廷与楚大人争了不是一日两日了,抓着纰漏会轻易放了他?咱们就是这个纰漏!到时候,楚大人不一定有事,你我可是难说得很呐!”
&esp;&esp;“章大人先息怒,还没怎么样呢,您老倒先慌了阵脚。我在南京也有认得的人,且等我这里修书一封到南京探听探听。您老先安神,姓谢的何故要招认?招认出来他也是个死,他犯不上。”
&esp;&esp;章弥想想这理,渐渐平了一点气,落回椅上,“眼下这个风头上,你年尾先不要往泰安州去了,那三百石盐到了泰安州,先稳一稳,等风头过去了,再想那八百石的买卖。”
&esp;&esp;孟玉笑着答应,辞将归家,果然修书一封,却不是送到南京的,而是吩咐管家:“你亲自跑一趟,送到北京楚大人手上,顺便把那八十万银子一并押送过去。”
&esp;&esp;管家接过信看了上头“楚侍郎亲启”字样,敛了敛眉头,“那南京那边,就放任不管了?”
&esp;&esp;孟玉坐在案后睨着凝重的眼,“董墨是什么人?北京都察院的活阎王,他手里过的犯官就没有能抗住不说实话的,何况谢保只是个商人,见过多大的阵仗?随他去招吧,横竖是章弥管着盐运司,这些年盐场上的账目出入都是他下令署名,落不到我头上。”
&esp;&esp;“那章大人那头……”
&esp;&esp;孟玉倏地阴戾一笑,“章弥胆小怕事,一有个风吹草动便似缩头乌龟,楚沛要的,是敢豁出性命替他捞钱的人。你只管把信送到,见到楚沛,告诉他一声,明年春天,还有五十万银子奉上。他要为皇上修什么行宫,也用不着走户部的账。”
&esp;&esp;他有临危不乱的气度,不过是因为他坚信,世上的关系无非围绕着“有利可图”四字。他确定对楚沛来讲,他的价值比章弥大得多。
&esp;&esp;但对梦迢而言,他开始有些缺乏信心了。
&esp;&esp;往前所获之私利,除去敬献北京的,再有老太太与梅卿那一份,下剩的都是与梦迢对半分。
&esp;&esp;这遭泰安州收上来的银两,余下十万,他换了七万给梦迢。梦迢举着那几张宝钞,果然喜得无可不可,飞着裙在屋里转了一圈。旋出一缕风,将几面蜡烛险些扇灭。
&esp;&esp;孟玉在榻上歪着看她笑,面上也不禁笑着,一手挡住炕桌上的蜡烛,“瞧,前头还跟我白眉赤眼的,现下一见银子,又是眉开眼笑了。”
&esp;&esp;也许是这成千上万银子的缘故,梦迢恢复了往日和软的态度,笑盈盈地点头。
&esp;&esp;自他们上回相讽那几句,好些时候不曾安稳说过话了。梦迢此刻看见他的脸罩在烛光里,有些暖黄的淡淡和睦。
&esp;&esp;这和睦里隐含伤怀,她心里仿佛是独自走出去好一段路,再回头看他,那些爱不得与恨不得的不甘渐渐变作遗憾。遗憾正是打心眼里认同了这不能转圜的局面,带着不舍与认命。
&esp;&esp;她将宝钞锁在箱笼里,拿着另一份贴子走到榻上,“玉莲的嫁妆我都拟定好了,你瞧瞧还有什么要添减的。”
&esp;&esp;孟玉接过来便阖上,“都凭你做主。”
&esp;&esp;他一连几日见她盈盈的笑挂着嘴角,心里有种感觉,她不单是为了钱。他撑着额角歪着着眼笑,“董墨的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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