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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路难行,元征已经将岑夜阑身上的甲胄丢了,背着他,步步都踩得沈。
在他身边,岑夜阑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老实过,乖得让元征心慌,他只能不停地和岑夜阑说话。
元征说:“岑夜阑,再过些时日,京都早春的花就开了,你见过么?”
岑夜阑呼吸微弱,浅浅的,打在元征脖颈。
“你没有看过吧,”元征说,“我记得你头一回入京是盛夏,后来就是隆冬。”
“早春时花蕊枝头初绽,皇城的文人墨客齐聚一堂,饮酒赋诗,说不尽的风流写意。孟家的雅集不拘男女,偶尔也有女子参与,我三哥的王妃就是如此同我三哥相识的。”
“岑夜阑……”
元征几乎就想停下来,却听岑夜阑吐出口气,声音低弱嘶哑,“元征,你好聒噪。”
元征心头猛松,想笑又想气,“岑将军忒不知好歹。”
“要我背着,哄着,”元征说,“还敢嫌我聒噪。”
岑夜阑闭了闭眼,说:“多谢。”
元征顿了顿,咕哝道:“哪个要你谢了。”
日头渐渐东升,元征背着岑夜阑走出一段路,眼前也有些发白。倏然,他听见了水声,小心地将岑夜阑靠着树放了下来。
岑夜阑面色苍白,闭着眼睛,元征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说:“我去找点水,你等我一下。”
岑夜阑睁开眼睛望着元征,少年脸上有血迹,半张脸都被硝烟燎黑了,嘴唇干裂毫无血色,看着十足的狼狈。
岑夜阑心中百味陈杂,没想到,如今竟是元征陪在他身边。
他没有说话,元征的拇指摩挲过岑夜阑眼下的小痣,说:“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起身朝水声处走去,岑夜阑望着元征的背影,他背上的衣服已经辨不出原来的模样,黑的,红的,臟污不堪。
岑夜阑看着元征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周遭寂静无声,北境的冬天总是安静的,他想起岑亦,想起满目疮痍的北沧关,陡然生出一股偌大天地间只他一人孑孑独行,左右皆不见来人的孤寂疲惫。
元征不敢耽搁太久,他拿水洗了把脸,不过这么一动,背上已经麻木的伤口隐隐生疼,痛得他抽了口气。
元征没有多管,拿水囊装了水,回去时岑夜阑安静地在树下坐着,双目紧闭,他心头跳了跳,叫了声岑夜阑,手也有些发抖。
所幸岑夜阑又睁开了眼。大起大落,元征鼻尖发酸,心头如坠千斤,半晌都说不出话。他蹲在岑夜阑面前,揭开水囊,哑声说,“来,先喝点水。”
岑夜阑却没有动,眼神有些恍惚,喃喃道:“我看见……义父了。”
元征捏紧羊皮水囊:“……岑夜阑。”
岑夜阑说:“义父说他后悔将北境交给我了。”
元征道:“那都是你的胡思乱想。”
岑夜阑慢慢地将目光落在元征脸上,元征说:“岑熹将军是何等人物,他当初既选择将北境交给你,就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岂会看错人。”
“岑夜阑,今日北境失利,错不在你,你无需耿耿于怀,将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岑夜阑眼睫毛颤了颤,没有再说话。
元征道:“喝水。”
岑夜阑就着元征的手喝了几口水,水是冰冷的,滞涩的肺腑为之一凉,意识都清醒了几分。
元征坐在了岑夜阑身边,说:“我父皇夸你是国之肱骨,舅舅说你是大燕壁垒,这些年,你做得一直很好。”
他突然笑了一下,说:“我来前,舅舅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像你多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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