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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我们还粮!”
“豁出去了!还粮!”
“粮!我们的麦子!给张大人顶账!”
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呼喊声从人群中如怒涛般涌起。
跪在地上的人们疯狂地行动起来,他们解开身上背着的、怀里抱着的口袋。
无数双手,粗糙黝黑的农夫的手,骨节变形工匠的手,布满老茧妇人的手……用力地扯开袋子口,奋力地将里面粒粒饱满的新麦子,不顾一切地朝着断头台倾倒下去!
金色的麦粒如同瀑布,如同洪流!
哗啦啦——
哗啦啦——
如同金色的雨点,如同流淌的金沙!
一袋袋,一斗斗,被无数双手,奋力抛洒向那夺命的断头台!无数带着泥点、草屑的布袋、麻袋被撕开、扔在人群脚下。
麦粒打在木板边缘,发出密集如雨点般的声响,砸在兵丁的靴子上,衙役们的棍棒上……甚至,一些麦粒直接飞溅到张文远跪着的腿边,滚落在他那破旧的囚裤上。
他艰难地低头,看到那一颗颗圆润的金色麦粒,身体剧震,刚刚几乎干涸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
断头台前,一座由新麦堆成的小山奇迹般地迅速隆起,发出沙沙的声响,散发着新麦独有的、干燥而温暖的香气!
这山越堆越高!不断攀升!
无数百姓还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肩膀扛着、背上驮着沉甸甸的粮袋,奋力向前挤,无视衙役的呵斥与棍棒!后续的麦子如同流水汇入江河,前仆后继地倾泻而下!
“留下张大人!求求大人开恩啊!”
“刀下留人!大人开恩啊!”
“我等愿用今年新麦!还回贡米!赎张大人一命!”
数不清多少张热泪纵横的脸庞,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仰望着监斩台。
他们的目光如同无数条祈求的绳索,牢牢地套向程万里。
金色的麦山,在烈日下熠熠生辉,几乎与断头台等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整个刑场陷入一种悲壮的凝滞。
刽子手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顿,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乎要淹没他脚踝的金黄麦粒。
西门庆的腰间,龙鳞锁微微震动了一下。
锁灵的声音带着哭腔,清晰地在他意识中嘤嘤哭泣起来:“呜……张大人说得没错……这煌煌大宋天下,表面上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内里……竟真的不如……不如我这龙鳞锁内小小的一方药圃清静干净……”
就在这时!
“镗——镗——镗!”
三声撕裂凝固空气的刺耳铜锣声骤然爆响!
这是报时官在提醒监斩官,午时三刻到了!
那宣告死亡最终到来的声音,像冰冷的铁索,勒断了所有哀求之声。
“唔?”一旁太师椅上的高衙内仿佛从这惊天动地的还粮声中醒过神来,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顺手又拈了一颗蜜饯丢入口中,这才歪着头,懒洋洋地看向脸色铁青的程万里,嘴角勾起假笑:“哎?程大人,午时三刻了……本衙内,还等着看那血溅五步……人头落地的‘好戏’呢!”
那“好戏”二字如同毒针,狠狠刺穿了程万里心中那最后一丝因麦山而生的迟疑!
这迟疑本就如风中残烛,瞬间被高衙内那轻佻而冷酷的催促彻底吹灭!
他眼中最后一点犹豫的光芒被冰冷残忍的决断覆盖,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那是被逼入绝境、必须依靠杀戮才能维持威严的恐惧和暴戾!
“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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