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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骑阵最前的男子——身姿极高,衣袍玄金交缀,未戴盔,仅以玉冠束发。
风扬起他鬓角的黑发,眉目凌厉如刀刻。马行之处,尘浪翻涌,他一手执缰,眼尾上挑,神情张扬恣意。
阳光照在他侧脸,显出一种近乎野性的美。
沉既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那种锋芒太盛,几乎与他生来所守的“中正端方”背道而驰。
黑衣男子笑着勒马,尘土未散,已抬声道:“好气派的车驾。青底竹叶纹,兰陵沉氏;车帷绘‘礼’字暗纹——庆国礼部的人?”
马蹄声停在车前丈外。他挥手间,轻骑已经迅速合围。
沉既琰心底震动,却不动声色地拱手:“此乃礼部公差往来,尔等若为元人,当知越境擅劫是为何罪,劳请诸位让路。”
那人笑声懒散却清晰:“越境擅劫?呵,沉大人真不愧是七望五姓的氏族出身,说话都这么有章法。”
他策马逼近,几乎贴到沉既琰面前,低头端详。
“早听人说,庆国有个沉既琰,年纪轻轻,文采斐然,我还以为是个白头老生,没想到——”
他眉尾挑起:“是个小白脸。”
骑兵中爆出几声哄笑。
沉既琰眉头微蹙,沉默以对。
那人忽地低笑,语锋一转,带出几分凌厉的张狂:“沉大人,‘越境擅劫’四字,怕是该改一改。庆国既亡,哪还有什么国境可言?你若真通晓礼法,当知礼失则民散,国灭则界亡。”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国破的消息,沉既琰仍是浑身一颤,眼前发黑。
他强自镇定地抬眼:“阁下言笑,未免太过。”
“言笑?”
韩祈骁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沉既琰瞬间失血的脸色,“我乃元国叁皇子韩祈骁,此番出城,是奉命取庆国国器——九鼎与国玺。”
他扫视车队,“不想才追出不过几十里,就让我逮着了。”
沉既琰胸口紧绷,敛目道:“此车不过礼部档案,阁下若不信——”
“无妨。”韩祈骁打断,笑意转淡,声音低下去:“押回去慢慢查。”
轻描淡写间,元军骑兵同时抽刀,铮然之声如惊雷炸响。
护卫方阵瞬间散乱,血光飞溅。数骑早被刀光卷入,血溅在车轮之上。
“国之重器,岂能予贼!”一位老臣昂首怒斥,声震如钟,“我大庆尚有宗庙社稷,纵死亦不受辱!”
话音未落,刀光已至。
那人被一刀劈开,血溅叁步之外,尚未倒下,只人头弹落在地,滚至沉既琰马前。
“还有谁想殉国守节?”韩祈骁懒洋洋地问,目光却再次锁定了沉既琰。
他的坐骑昂首喷气,蹄下尘土飞扬,喷溅的一点鲜血顺着马腿蜿蜒而下。
场面一片死寂,只有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混着马汗与铁锈的气息,像要将人窒息
沉既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缕微苦的墨香仿佛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抵抗已是徒劳。
很快,几名如狼似虎的元兵上前,粗暴地将一众官员、随侍从马上拽下,反剪双手死死压跪在地。
尘土沾染了他素白的衣袍,发冠歪斜,几缕墨发垂落额前,狼狈不堪,唯有挺直的脊梁,还固执地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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