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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第2页）

这时是冬天，我记得吴歌说过，闻博文每年冬天都会回到乌镇写小说，第二年春天再次出发。消息发出去很久，都没有回音，我有些失望，还有一些忐忑。不知道我用多久能够找到他，又用多久才有勇气告诉他我爱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让人很茫然。

一直到晚上，我快到乌镇的时候，才收到他的回信：“我在北京。你要玩的话，可以住在我家里，钥匙在门口那个菜篮子里。”

我没想到会收到他的回信，这让我开心了很多。我又问他：“你何时回来？”

“三天之后。”

那一晚，我一个人住在他的房间里，房间很大，很空，跟他的人一样冷，我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夜深了，世界被裹进巨大的黑暗里。我坐在床上，想象着他曾经躺在床上的情形，想着想着就笑了。

正笑的时候，手机亮了，我打开一看，是闻博文的信息。

他说：“你到了吗？房间很冷，记得开电热毯。”

看到他的关心，我的心突然就热了，好像房间也没有那么冷了。心一热，就困了，握着手机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我已经忘记，我有多少个夜晚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我正洗漱的时候，听见有人推门。我伸出头看见闻博文站在门口。

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那张惨白的脸变成了麦色，蓄着一撮小胡子，留着长发，遮住了一边脸，最重要的是他微笑着。没有了以前的疏离和冷漠，让我一瞬间觉得，这是他的胞弟，而不是他。

他看见我吃惊的眼神，笑着说：“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从卫生间出来看着他，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他和闻博文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过此时他这副样子，确实很符合我对无戒的想象。

我脱口而出说：“你是无戒，不是闻博文。”

他又笑了，笑得很大声：“那不是一样吗？”

我说：“不一样，我更喜欢无戒。”

他还是那个样子看着我，说：“小姑娘，不要轻易说喜欢一个男子。”

我被他这样一说，脸瞬间感觉火辣辣地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把包扔在床上，对我说：“走，去吃饭，我还没有吃饭呢，饿死了。”

他锁门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胳膊上的伤疤，不是一道，是好多道，弯弯曲曲的，交叉在一起，丑陋至极。我想伸出手去抚摸那伤疤，手伸出去一半，又觉不妥。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他抬起手，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贴在我的耳朵边说：“还记得那天晚上吗？我一直记得，其实我没醉，只是……”

那句话他没有说完，就转移了话题。我们在一家茶馆吃糕点，坐在靠窗的位置，转过头可以看见小河。闻博文就坐在我对面，有种时光重叠的感觉。我瞬间分不清闻博文和吴一纶我爱的是谁。此时的场景好像是在重复以前的生活一样，甚至，连心情都一样，忐忑而期待，在期待中还掺杂着一丝幸福。

闻博文话很少，即使他变了样子，有些特性还是没有变，习惯发呆。我们吃完饭，坐在窗边，不说话，两个人看着窗外发呆，听时间流逝的声音。过了很久，他问我：“你听到了什么？”

我说：“我听到了你的心跳。你呢？”

他说：“我听到世人的呐喊，听到他们在痛苦中挣扎的声音。”

我说：“你果然是无戒，我以后可以喊你无戒吗？”

他说：“都一样，你随意。我可以听你的心跳吗？”

他问我，问得很认真。虽然这个动作想象起来很猥琐，可是他说得那么自然，那眼睛像孩子一样单纯。他对我说：“可以吗？”

他的头贴了过来，靠近我的胸脯，耳朵紧靠着我的心脏，像极了躲在妈妈怀抱里的婴儿，我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他。

我听见他惊喜地跟我说：“我真的听见了你的心跳，那是生命的声音。”

他从我怀里直起身来，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满足。和他年龄看起来极其不符，我开始困惑了，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面呢？纯真，冷漠，温和，疏离，哪个都是他，又好像哪个都不是他。

愈了解他，我发现我愈想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