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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磨碢（第1页）

第103章磨碢用汝玉打造玉佣，难在第五道工序磨碢。磨碢在于打磨二次，发挥玉料的温润光泽。但是，汝玉的色彩过于斑斓，每一种色彩的磨光程度，都会影响到玉佣的整体观感。菊生尝试多次，双手磨出血泡，也没有成功。阿瑛跟着倒霉，感觉配制了去年一年分量的解玉砂。“菊生，我们去楼外楼放松一下。”

崔瑢轻叹道。然而，菊生坐在水凳上，继续埋头苦干。崔瑢见状，只能将菊生打横抱起，塞进马车里，尔后示意哑巴车夫当即快马加鞭。我去，比晏郎霸道温柔多了！阿瑛扒拉着璞玉记大门的木板，感慨不已。随后，她发现自己又想起了董晏，不禁抚了抚额头。我去，死赵粉要是胆敢返回长安，她非得阉掉他！东市宣平坊楼外楼，乃长安有名的销金窝。“挑选观芍药裀的雅间。”

崔瑢低笑一声。那跑堂的年轻伙计听后，也跟随嘿嘿一笑，忍不住打量站在崔瑢旁边鼓起腮帮子的菊生，双腿却突然冻得打颤，不禁抬头瞅了瞅崔瑢那张堪比有情芍药含春泪的笑脸，顿感邪门。“菊生，说好带你吃烧尾宴的。前些日子，你赖在床上不肯起，现在一次性补偿。”

崔瑢浅笑道，小山眉被杨柳风吹开，丹凤眼被杏花雨打湿，仿佛刚从江南走过，要给菊生捎带一枚凝结了似水年华的蓝田暖玉。“崔公子，吃一个时辰，我就要回家。”

菊生恼道。崔瑢听后，噗嗤一笑，被菊生逗乐了。一个时辰是什么概念？他今早被齐高宗叫过去整理奏折，花了一个时辰才理顺，胳膊酸疼，几乎直不起腰杆。果然，吃食大过玉佣，菊生太可爱了。崔瑢似乎忘记了，倘若这玉佣需要赶时间，菊生刚才在璞玉记就会竭力挣扎，咬伤崔瑢的手腕都有可能。烧尾宴，乃新晋进士宴请同僚的豪华盛宴。后来，齐高宗也很是喜欢烧尾宴，便吩咐楼外楼照做一份，烧尾宴开始没有那么讲究日子。哇塞，羊皮花丝长及尺、丁子香淋脍醋别、吴兴连带鲊不发缸、小天酥鹿鸡糁拌、暖寒花酿驴取烂、缠花云梦肉卷镇、八方寒食饼用木范……菊生皆叫得出名字，不禁咽了咽口水。“每一盘菜尝一尝即可，吃不完打包回家。”

崔瑢轻笑道。崔瑢知道，打包回家，装进的就是阿瑛将军的肚子。他这是替菊生讨好阿瑛将军，省得菊生偶尔莫名掉眼泪，应是被阿瑛将军胖揍。菊生听后，急忙握着筷子，大快朵颐。“菊生，需不需要为你请一个老师傅，指点你打造玉俑呢？”

崔瑢问道，给菊生夹了一筷子仙人脔乳沦鸡。菊生摇摇头，只想安静地吃东西。不是她骄傲自大，认为不必请老师傅，而是她听爷爷的话，要学会钻研，一点小挫折就寻求外援，又怎么吃苦头呢。“菊生，你的名字没取错。”

崔瑢淡然一笑。菊生，像秋日的菊花一般坚毅。一个时辰后，崔瑢不能再陪伴菊生了，他今日要去御史台报道。因此，他吩咐阿凡，护送菊生回家。“崔公子，我想走一走，消食。这些打包的剩菜，就有劳阿凡先送回去。”

菊生笑盈盈，眸光明亮。“御史台不比翰林院，规矩颇多，这些时日，我可能要歇在御史台了。”

临别前，崔瑢吻了吻菊生的额头。语罢，菊生摆摆手，表示不介意。这小妮子，有了活计，就忽视周围一切。菊生领悟得没错，钻研玉俑，需要下苦功夫。菊生熬了几个晚上，又是一屁股坐上水凳，除了如厕，吃饭睡觉都不离开。崔瑢瞧见了，心疼不已，又找不到说服她的理由。“菊生姑娘，姨娘生前常穿淡雅颜色。”

姚子骞有一次登门，想催促打造玉俑的进度，瞥见菊生的黑眼圈，深感惭愧，柔声笑道。其实，姚子骞没有说谎，叶二姨娘嫁入姚家后，不敢买鲜艳衣裳。姚家世代翰林学士，清流门第，恨不得将彰显丧葬风的白色全部搬进来。姚子骞认为，叶二姨娘在姚家过得并不快活。“可是，姚进士，你提供的小像，叶二姨娘穿着华丽，像是飞天仙女。”

菊生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皱起眉头。菊生擅长从小像之中提取死者的神采，然后转移到玉俑身上。她觉得，叶二姨娘穿上鲜艳颜色，才是真的惊艳。“飞天仙女……”姚子骞轻微点头，喃喃道。于是，姚子骞告辞，将押金提高到一百两银子。老师推荐得没错，菊生的玉匠技术不是最娴熟的，却非常用心。可惜，十天后，菊生再次失败，仍然停留在磨碢工序。“菊生，你接下的这张订单已经不赚钱了，是不是应该及时止损呢？况且，叶二姨娘已经去世三年，你给她打造再完美的玉俑，也无法倾听她的心声了。”

阿瑛无奈叹道。菊生的双手，都缠上几圈白布条了，依然不放弃。崔瑢听说后，没有克制住情绪，参了姚绩一本。姚绩与谷大夫人订婚之前，隐瞒了很能孕育子嗣的疾病，导致谷大夫人被婆母苛责，勉强同意抬了叶二姨娘入门。这本是一件小事，经过御史台的手，添油加醋，说成是有预谋的宠妾灭妻。别说大齐，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允许宠妾灭妻，这视为亡国之兆。未意料到，民间反应强烈，姚绩被迫停职在府。“小白脸，怒发冲冠为红颜呀。”

阿瑛调笑道。菊生想到的却是，崔公子还没正式踏入官场，就开始树敌了。菊生的话本子读得多，官场皆是阴谋阳谋，没有一个好人。又过了十天，菊生受到刺激，终于通过了磨碢。接下来的掏堂、上花、打钻、透花、打眼、木碢、皮碢，菊生赶得快速，唯恐姚子骞被外放做官，来不及给叶二姨娘尽孝心。“阿瑛，我快累死了。”

菊生趴在水凳上，不想动弹。“菊生，你说，叶二姨娘的鬼魂，知晓你打造玉俑如此费心，会不会在子时敲门来感谢你呢。”

阿瑛哈欠连连，打趣道。于是，菊生和阿瑛双双睡去，不必在乎子时。可是，璞玉记的木门，在子时被敲得咚咚响。斜对面的曾进士半夜起来解手，悄悄地瞄了一眼璞玉记泄露出的昏暗灯光，然后发现木门被春风吹得呼呼作响。或许，等到明日，他可以提醒菊生，换一副结实的木门，他帮忙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