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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欧阳（第1页）

第208章欧阳菊生苏醒过来时，嗅到古楼子的荤香味。这羊肉馅料真足，馋得她直流口水。可惜，她使劲地揉了揉惺忪睡眼，瞧见自己置身于丞相府，而不是璞玉记，眼泪啪嗒掉落，越是不许哭泣越是哭得汹涌。阿瑛正斜卧在沉香木罗汉榻上，原本积蓄的惊喜情绪，被菊生这没出息的哭嚎，震动得烟消云散。她抬了抬眼皮子，想要胖揍菊生一顿，又觉得忒欺负菊生了。“阿瑛，崔公子是不是娶了县主？”

菊生呜呜咽咽。“你昏迷了几个月，全靠宁古寒玉床续命。普天之下，唯有云梦泽裴药王可以救活你。裴药王护短，提出一个条件，要求小白脸主动向大齐皇帝跪求迎娶清平县主的圣旨。欧阳丞相听说赐婚圣旨的当天，就将你接到丞相府，拒绝见客。那位敖太史令，是欧阳丞相的学生，恁是大齐皇帝如何旁敲侧击，竟是一口咬定，明年夏初才会出现小白脸和清平县主大婚的良辰吉日。”

阿瑛低声道。语罢，菊生停止了哭啼，咬着唇瓣，若有所思。“菊生，你要是当真非要借给小白脸，老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成全你与小白脸。况且，你认了欧阳丞相为干爹，想获得县主封号，不是难事。”

阿瑛下了罗汉榻，坐上月牙凳，啃了一张热气腾腾的古楼子。今年的冬天，不如往年的严寒，古楼子吃起来就特别咸香。“阿瑛，我不想当王妃……”菊生憋了半晌，感觉有愧于崔公子，便拉起薄被，遮到脖颈，语调低小得就连阿瑛也差点听不见。为什么不想当王妃呢？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呀。她一个小民女，除了打造玉俑啥也不会。哪像太子妃娘娘这般出身高贵，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精通，才能够随时结花社开宴席。老实说，她不愿意委屈自己努力融入贵女圈，同时她不舍得崔公子为了她而不得不多分出心神与一群贵女周旋。总之，她没才华、没心机，做什么王妃。“菊生，你比我强。”

阿瑛艳艳一笑。曾经何时，她爱慕董晏，卸下武装，穿上红装，还要打扮得格外素雅，方能压住骨子里的艳色。今日牡丹社，明日芍药社，参加不完的花社，聊来聊去，不过是闲得发慌，用勾心斗角来打发时间。她明明极度厌恶，却还要告诫自己别喝烧刀子，因为没有贵女会一口闷掉烧刀子，然后大呼爽快。“阿瑛，你本就是贵女。”

菊生笑呵呵，眸光澄澈。她好不容易醒来，哭够了就不去想那些伤心事。她跳下沉香木联珠纹箱式大床，捧着古楼子吧唧吧唧个干净，心底便畅快许多。“阿瑛，我深深记得，倒在血泊之前，瞧见了晴生的宝石红左眼。你说，像晴生这么聪明的小破孩，有没有可能发觉我的秘密。”

菊生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笑盈盈。阿瑛听后，新月眉轻拧，瑞凤眼半眯，竟是沉默不语。菊生见状，猛然想起一段梦境，泪花再度爆开。神仙姐姐，爹亲曾经伤害过二皇子殿下，由我来偿还，好不好？反正，我蛮想念娘亲的。原来，晴生当真说过……“你的身子承受不住秋杀阵，想来是晴生替你续了鲜血。菊生，以后别画秋杀阵了，你不会死的，多半又有异瞳色之人替你上黄泉路。”

阿瑛轻声叹道，言辞虽然字字诛心，但是也盼着菊生长记性。“阿瑛，我真没用……”菊生哭到最后，喉咙也沙哑起来。这时，杨老管家搀扶着丞相欧阳詹，轻敲了房门。“干爹，对不起。”

菊生打开房门，轻轻扑入欧阳詹的怀里，哭成泪人，尔后不经意间抬头，瞧着欧阳詹，许久无法回神。欧阳詹，面色惨白，眸光黯淡，单薄得犹如纸片人。“菊生，如果我走了，天底下记得宛宛的只有你了。其实，你被裴药王救过来那一刻，我有点埋怨自己的身子骨怎么如此差劲。”

欧阳詹笑了笑，抬头抚摸菊生的脑袋。不知为何，欧阳詹始终相信，他和宛娘应当有一个女儿。像菊生这般单纯可爱，当然，要是不那么爱哭鼻子就更完美。“干爹，我们离开长安吧。去江南，江南的山水养人，或许你待上一段时日，你就会转好。”

菊生抓了欧阳詹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笑嘻嘻。尔后，思虑片刻，继续道：“实在不行，我们就霸占裴药王的云梦泽，我可以给裴药王打造一百零八只玉俑，吓唬她！”

欧阳詹听后，哈哈大笑，脸庞染上一丝红晕。菊生单纯却不圣母，还知道记恨拆鸳鸯的裴药王。“菊生，我就留在长安。生于长安，长于长安，死于长安。老段因为段琏犯下的罪孽而灰溜溜地离开长安，我的儿女又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为了挽救终南山而立下大功。”

欧阳詹调笑道。语罢，菊生松开欧阳詹，退后几步，充满警惕性。菊生，你能不能别把所有情绪写在脸上，这是唯恐旁人猜不出你的秘密。阿瑛抚了抚额头，懒得赏赐菊生一顿爆栗子。“菊生，日后大齐如果有难，大概也要依靠你。”

欧阳詹摇头失笑，拍了拍菊生瘦小的肩膀，然后在杨老管家的搀扶下，转身离开。接下来的日子，菊生一直待在丞相府。有时候，欧阳詹去大明宫，邀请过几次，菊生都找了蹩脚理由拒绝。她既然唤得丞相大人一声干爹，至少要尽孝道。干爹每天喝的汤药，看守起来，就是两三个时辰不能打盹。干爹能够吃又喜欢吃的文思豆腐，她跟着厨娘学了大半个月才像模像样。哎，她不得不承认，她除了当小玉匠，干啥啥不行。然而，无论菊生多么卖力地伺候欧阳詹，又多么虔诚地向上天祷告，欧阳詹还是没有活过第二年的春天。“菊生，我死了，别给我打造玉俑，我的未了心愿不在人间。”

欧阳詹临终前，将瓜形玉坠戴在菊生的脖颈上，久久不能舒展眉头。菊生，对不起了……欧阳詹暗自在心底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