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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缚苏莱曼（第1页）

穆罕默德·格莱思虑再三还是没有拿定主意，他不怕萨德特回来能篡他的位，为兄弟情谊把弟弟赎回来能彰显他作为大家长的担当，对血亲安危的重视对外对内都能表现出格莱家族的团结，他的族长和汗王之位更无人可以质疑。

只是夜长梦多，万一萨德特漫长的囚禁中意志消磨而甘愿成为波斯人手中的傀儡则后果不堪设想。易卜拉欣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借其名号尝试干涉克里木汗国的内务。

可穆罕默德汗又觉得出价太高会在波斯人面前显得汗国弱势，那样还不如照着易卜拉欣先前开的条件支付赎金，或者就让萨德特乖乖在伊斯法罕当“客卿”，反正他是个有价值的王子，虽然是异端，但易卜拉欣家大业大，不至于贵族应有的吃喝住所都不给吧？

“尊敬的汗王，先汗和波斯人已经谈好条件，臣认为，若陛下希望结交这位盟友再派使者说明您的态度就好。若单是抓捕苏莱曼就能使罗姆人就范，那兀鲁斯就不需要去欠波斯人什么，您若有意，花钱把萨德特殿下赎回来就好，以免他们在未来借机插手草原的内部事务。”

穆罕默德汗点头：“先看看波斯人的态度吧，既然易卜拉欣已向我父许诺，那就照着原来的法子办吧，苏莱曼的事，把人抓到手再说。”

正所谓隐士王国的金将军曾指示“阴谋一定要在暗中进行”，故而当苏莱曼进入克里木鞑靼人的领地时他对表亲们的密谋一无所知。他还在想着如何才能说服大舅继续维持与科斯坦丁尼耶之间的盟友关系，却没想到对方已经不屑于和他谈判，而是直接盯上他作为人质的价值。

“殿下，前面就到巴赫奇萨莱了，鞑靼人的迎接队伍已经出来了！”从前方赶回的向导勒马停在苏莱曼面前。

苏莱曼闻言向前眺望，巴赫奇萨莱的边缘已经目力所及之内，远处的人影密密麻麻，看着就比他的随从队伍气派许多，就不知这是示威还是重视。

他轻扬手中马鞭，策马带着队伍继续向前进到鞑靼人的视线中。

奥斯曼人的心情并不如晴朗的天气般美丽，护卫们看着周边远多于他们的鞑靼人不免有些紧张，就在过去他们赶路的那几天，斥候就发现总是有几个骑手远远地跟着，但他们无法确认是不是同一批人。

但苏莱曼无意深究，他知道穆罕默德汗对奥斯曼的态度不算亲近，不想节外生枝，让鞑靼人能借题发挥、多做文章。

率领这支仪仗队伍的人不是汗王，也不是汗王的儿子，而是一个苏莱曼完全不认识的贵族。他不急着做判断，只要鞑靼人不明着投靠萨法维，应该都有得谈。

领头的鞑靼贵族主动下马上前向苏莱曼行礼：“愿真主赐福于您，赐您平安，鄙人代穆罕默德陛下向您致以敬意。”

苏莱曼用肃穆的神情回应：“也愿真主赐福于尊敬的汗王，愿他治下繁荣昌盛。外公逝世是我们两国共同的悲剧。”

“先汗之死固然令人心痛，愿他安息！但殿下舟车劳顿，汗王已准备好馆舍供诸位休息。一切要务还请明日再说。”

引路的鞑靼官员礼数周全地将一行人带到下榻处，介于奥斯曼王子的身份足够尊贵，穆罕默德汗将使团的核心成员安排在汗王宫殿内的一处庭院之中，而没有贵族身份的随从、护卫等人则被安排到宫外住所。

宫中的仆役们规规矩矩地为贵客们准备好一切，房间宽敞，陈设着鞑靼风格的挂毯和地毯，窗外是是块小花圃，在暮色中显得幽深静谧。

仆役们恭敬地送上佳肴、饮料，浴室也准备好了，奥斯曼人全都放松下来，先前对鞑靼人的些许微词被抛诸脑后。

夜已深，巴赫奇萨莱渐渐沉寂，在宫中只能听到巡夜者规律的脚步声，监视的宫人亲眼见目标返回房间并没有再出来。

“快走，快去禀报，那个罗姆人已经在房里睡死了。”

只等待几个沙漏的时间，宫人便听到密集的脚步声，领头的鞑靼军官打着火把，身后跟着大约二、三十个卫兵。

“就在那里。”顺着手指的方向，鞑靼卫兵迅速锁定目标，快步过去。

杂乱的脚步声突然惊醒苏莱曼和其他几个随从，脚步声在他们的疑惑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不是幻听。

在所有人的默许下，最靠近门口的护卫打开门要一探究竟。可开门之后被粗暴地推开，还没来得及反应，十几号人鱼贯而入。

“你们是谁？半夜闯……”

意欲上前阻止的随从很快被隔开，鞑靼卫兵肆意使用手中兵刃对付忤逆他们的奥斯曼人。反正汗王只需要王子本人活着就好，对付其他人自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几个呼吸的时间，地上就多出三、四具被砍倒在地的人体，晕开的血污被压在身下的地毯贪婪地吸食着，喉间只能发出苦痛的呻吟和破碎的音节。

这还只是苏莱曼能亲眼看到的，就在宫外被临时征用的宅邸里，那些被隔离开的使团成员被更多鞑靼士兵肆意鱼肉，他们的随身财物也都被洗劫一空，留下满地尸体等人清理。

不待他抄起身边可用器具反抗，几个大汉就扑过来试图抓住他的双手。相较于对付随从，卫兵们在对付苏莱曼时不得不束手束脚。

但这并不代表他有反抗的机会——手无寸铁、毫无防护地被十几个精悍的武装人员堵在狭小空间，真只有开挂才能突围出去吧。

来不及说出一句话的苏莱曼被当即制服，他也没有什么发问的必要。稍加思考就能想清楚，这些鞑靼人只可能会是汗王特地安排来对方他的，对方不会因为他发出几句质问或怒喝就退缩。

只能说是始料未及，塞利姆和他都没想到克里木汗会使出这么个阴招，一口气就把过去几十年积攒的互信全用掉。